味道

小時候，每次換了新洗過的衣服，就特別開心，喜歡聞衣服上的味道，深深地聞一下：淡淡的肥皂香，水的清清涼涼，陽光普照的明媚，還有媽媽愛的味道。

除了衣服上的味道還喜歡聞媽媽身上的味道，靠在媽媽身邊，聞著那熟悉的味道，聽著媽媽柔聲細語的說話，即便走了神，即便已經(jīng)進入半睡半夢的狀態(tài)，只要身邊是那聲音，那體溫，那呼吸還有那味道，心里就特別踏實。

結(jié)婚以后，每次回娘家小住，我就愿意和我媽擠在一張床上，女兒有時也湊熱鬧，擠在一起，說說笑笑的，每到這時候媽媽笑容里的皺紋我都覺得特別美。媽媽有時會說自己年紀大了，是不是有老人那種難聞的味道了？還說睡覺打呼嚕是不是會影響我休息？兒女怎么會嫌棄爹娘呢，每次躺在媽媽身邊，四十歲的我感覺自己依然是個需要呵護的孩子，仿佛是穿越劇里回到了童年，心理年齡可以過“六一兒童節(jié)”，自己依然是家里公主般的大小姐，可以撒嬌，可以賣萌，可以耍賴……每次媽媽睡著了，我穿越回現(xiàn)實，靜靜地聽著，不敢動，唯恐打擾了媽媽安睡。

有時爸媽午睡了，我會悄悄地幫著他們收拾一下，疊衣服的時候，我還是會狠狠地聞一下那熟悉的味道，然后陶醉其中。經(jīng)常想起小時候我睡覺前玩的玩具，吃的零食，每次醒來都收拾得整整齊齊，時光輾轉(zhuǎn)著，耳邊響起那首“時間都去哪兒了”，想象著那時候我睡熟了，媽媽一定也是看著熟睡的我，滿足而欣慰，輕輕地悄悄地忙碌著，像她給我講的故事里的海螺姑娘，把房間打掃干凈，然后做了一桌美味可口的飯菜……每次聽著爸媽熟睡的鼾聲，我知道他們的幸福安康是我的責任，也是我的幸福。

有了孩子以后，我也喜歡聞孩子身上的小味道，朋友說那是孩子淡淡的乳香味，其實不只是那香香甜甜的味道，就連孩子夏天出了汗，衣服上酸酸的味道，我也特別愛聞，每次孩子換下來的小衣服，我都放在鼻子下面聞了又聞，每次也覺得很可笑，可是每次都還是會聞一聞。直到現(xiàn)在小女兒已經(jīng)三年級了，我依然喜歡聞她換下來的衣服上的汗味，偶爾還會聞聞她跑了一天的臭腳丫，她問我有什么好聞的？我就說，特別好聞。她自己也會聞聞，然后一臉不解。我說我聞到的是我的責任，也是我的幸運，還有我的牽掛和希望，一切都是美好的未來！

那天女兒新?lián)Q了衣服，我問女兒，穿上新?lián)Q的衣服是不是特別高興？有沒有聞到特別好聞的味道？女兒一臉茫然：“這衣服都好久了，有啥可高興的？”顯然，她可能更喜歡新買的衣服。我心里有些失落，這小家伙太現(xiàn)實了吧！也許，她沒有在意那么好聞的味道？我直接說：親愛的，聞一聞，衣服上好聞么？女兒聞了聞：“嗯嗯”點點頭，然后忙著去吃零食了?？磥恚闶车奈兜栏?。我湊上去使勁聞了聞，好像是沒有小時候我聞的那么好聞了。難道是洗衣液不如過去的大肥皂好聞？

后來，我琢磨出來了，那時候洗衣服是手洗的，大紅盆里放著搓衣板，媽媽坐在小板凳上，一件一件把衣服放在搓衣板上打肥皂，起泡泡，經(jīng)過搓衣板洗完了，還要雙手搓搓領口袖口，有時候還會在膝蓋部位發(fā)現(xiàn)我跑步跌倒的痕跡，會心疼地拉過我，一邊嘮叨，一邊看看摔得厲不厲害……搓完的衣服再用清水一遍一遍地漂洗干凈，擰干水，用力地抖擻幾次，抖擻衣服的時候，空氣里會有清清涼涼的小水珠，最后衣服被平平整整地晾起來。而現(xiàn)在都是洗衣機的工作，衣服扔進去，倒上洗衣液，電源一開，甚至有些衣服可以烘干拿出來就穿。忙碌中，我忽視了勞動的快樂。勞動的過程沒有了，于是，好聞的味道也少了，只剩下洗衣液里香料的味道了……